就像他不曾开过口。
“洵光，我换好衣服了。”站在旋转楼梯上的顾明珠身穿珠色长款礼服，乌黑长发披散，烟姿玉色，唇红齿白。
陈洵光亦起身，朝着她下楼的方向，虽没任何言语，肢体已经表明。
他在等她。
停滞的琴声突然又缓缓响起，她自顾自的弹着，连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曾发觉。
*
四月份的时候，顾清秋所报的美术专业将外出艺术考察一个月。
所谓艺术考察就是写生，这次写生的目的地离G市较远，算上坐火车也要三天四夜，一个极偏远的边陲小镇。
听说那里的住所都简陋的不得了，土屋坯房，没有自来水，没有无线网，厕所也都是那种直接蹲在粪缸上的那种。
班上本来有一半同学要去的后来听说了那里的环境后就只有寥寥十几个了，结果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又劝退了一半，加上顾清秋也才五六个人。
“清秋，你不多买点零食吗？到那里肯定没这么多好中的卖。”跟她同班的许娟好心道。
其它几个同学也早在超市里买好了。
顾清秋却是摆头笑笑，“不必了。”
那儿，她很熟悉。
那是她姥姥家，她妈妈当年住在那个封闭的山区村落，只因爸爸去那里插队才遇见她，后来又将她从那个落后的山村里带出来，只是，姥姥一生都没同意这件婚事，妈妈出嫁后便与她断了联系。
这也是她妈妈生前的一大遗憾，而现在，她要帮她发妈完成当年的遗憾，代她回去看看姥姥。
因为这次是专门写生的，所以从一开始为了打消同学们心里抱着旅行玩乐的想法，坐的一律是绿皮火车，这种火车没有卧铺可是要坐几天几夜的。
第二天的时候顾清秋自己也受不了了，腰酸背痛，有个同行的女生受不了直接跟另一个男生抱着睡了，有了人肉靠垫跟抱垫多多少少也要好些。
另一个男同学见状也试探的问顾清秋道，“你要不要靠在我肩膀上？”
顾清秋客气拒绝了，“不用了，谢谢。”
对方不死心，“你试试嘛。”
“不必。”
到最后，许是看到她不为所动的态度，男生嗤笑几声，故意站起来跟另一排的人换了位置，跟他换座位的对象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一坐过来看见顾清秋长的水灵灵的便不断跟她搭话，言语轻挑。
“大婶，您累了吧？到我这儿来坐吧。”顾清秋坐了几十分钟后突然起身，将位置让给一个刚上车没座位的大婶了。
大婶感激不尽还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给她，“谢谢你，大闺女。”
顾清秋连声说着不必，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站在车厢里。
她宁可站着也不愿意跟那个男同学做“临时男女朋友”，对方见状气的直咬牙，却也笃定她撑不过第三天。
在火车上站着，尤其是站几十个小时，寻常人根本撑不住。
顾清秋强撑着精力站到了第三天，此时离火车到站还有二十多个小时，而她之前让出的位置大婶走后便被另一个耍无赖的中年妇女给强占了，反正顾清秋也不想跟那个油腻大叔坐一起，索性深吸一口气，再忍忍。
暮色再一次降临，火车轰隆轰隆的前行着，绿皮火车的速度是所有列车里最慢的。
最慢的时候你连一个朵花长什么样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顾清秋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车厢里人又多，也不好将行李箱放平，况且其它人早这么坐了也没多余的空位置给她这么做。
她只能站一会儿蹲一会儿，靠一会儿眯一会儿。
“陈总，你上次捐的空调已经都给孩子们安装好了，还有新桌椅书柜统统都换上去了。”
“今年贫困生相较往年来说少了些，确实您在镇上办的厂子也帮一些家庭再就业，解决了他们的工作问题。”
“这次要是真的能将我们秋水镇发展成一个旅游古镇，相信对孩子对村里的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王支书说了半天都没见陈洵光回答他，以为他是困了才发现他目光隔着前排的人定格在那个蹲在车厢过道的女大学生，那个女学生他两天前就注意到了，她好像一直站在那儿，应该没买到坐票。
“怎么样？还逞强呢？要不跟我坐一个位置吧？”那个男生还是不死心，去泡方便面回来的路上又问了句。
顾清秋没理他，尽管几天没睡好脸色也白了，眼圈底下也都是青的。
男生嘴里骂了一句什么，走的时候手故意抖了抖，刚泡好的方便面便泼了一半到顾清秋身上。
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叫着嚷着。
幸亏现在是初春，顾清秋还穿了个外套，只是头发上沾了些水跟面条，她很淡定的当着众人的面将头上的面条慢慢拨掉，又起身对那个男生道，“刚刚都泼了，我再帮你加点水吧。”
男生见状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故意怠慢了她一下，这才将碗给她，“早识相不就得了？”
话才说到一半，嘴里便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
顾清秋将接过去的泡面桶直接朝他脸上盖去，开水如数泼到他脸上，调料里的辣和各种吵道也浸到他眼睛里去了。
“啊……你这个臭婊子！”男生被烫的哇哇直叫，伸手便要打她。
就在所有人为这个娇小无肋的女生担忧时，顾清秋眼神却越来越乌黑沉静，她顺势拽过男生的手然后趁着他在擦眼睛里的辣油时将他拽到放开水的地方“啪”的一声，拧开了水龙头。
“啊啊……”这一次，叫声更凄厉。
很快，管理车上秩序的乘务们都过来了。
“你在市里应该有关系。”陈洵光突然对王支书道。
王支书愣了愣，“是有。”
只见陈洵光突然起身，“打个电话，就说我出了点事，看能不能看在我对秋水镇捐肋多年的份上大事化小。”
说完，就见他拨开拥挤的人群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乘务员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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