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一觉并未睡到大天亮，中夜之后，西疆突然偷袭边境，三百奇兵翻过山岭偷袭粮草，火矢如雨下，点燃了寒风里的帐篷。
宋岭支被惊醒，反应极为迅速，“先救粮草，封锁大营！风宁，暗部，保护王妃！”
楚怡含睡得迷迷糊糊，等反应过来时身边人已经闪电般穿好衣服离开了大帐。她也慌忙起身，掀开帘帐一看，就看到营地边缘一片业火狂燃，砍杀声震耳欲聋。
她从未真正面临过这种战场，不由得慌了，“风宁！这是怎么回事，是敌军来犯了？王爷呢？”
“王妃放心，只是小股奇兵偷袭，大概明天才会又主力攻城，”风宁给暗部使了个眼色，将楚怡含护在当中，“王爷在前方指挥战斗，您放心，陈言会保护王爷的，王妃请入账内歇息。”
小股奇兵偷袭？
大半晚上突然来偷袭干什么？就为了烧毁粮草？楚怡含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并不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在此事上不如其他人敏感，但宋岭支却很快发现了对方的秘密。
“陈言，派斥候去查探朝廷护送粮草的道路是否安全，还有，去看看城外四周是否有人活动的迹象，”他看着正在扑灭火势的士兵，心下微沉，“情况不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烧毁粮草直接就会导致军心不稳，若是此刻后续粮草再未跟上，必然人心惶惶。
西疆就如三窟狡兔，既使了前招就不可能不去断了他们的后路。
宋岭支心下狂跳，近来西疆格外安静，只怕是有什么大动作了。
他下意识看向城池，沉吟良久，将火芒下鲜红如血的披风一掀，转身道：“召副将、校尉、百夫长候命！”
中军大帐中，楚怡含坐在临时挂上的垂幔后，听着外面激烈的争执，心情无端紧张了起来。
“声东击西！王爷，我看他们今夜偷袭多半不是为了烧毁粮草，而是想消耗我们的战力，让我们疲于奔命！”
“不一定，斥候来报，他们的人不多，这一小股力量对我们伤害不大，倒像是来送死的，行动过于诡异。”
“什么诡异，西疆的蛮子就是一群未开化的流氓，到了冬天还茹毛饮血呢，强盗不都是趁着风高夜黑抢一波就跑吗？”
“不对，你想得太简单了，要是真的只是流氓作风，咱们至于现在还打不下来吗？”
众人争执不下，宋岭支也只是静静听着，等过片刻，还是风宁看不过去了，长出来道：“这位将军先别争执，稍安勿躁。其实无论今夜他们意欲何为，我想这两日必有一场恶战，诸位还是想想该怎么御敌的好。”
这是实话，将领们互相看看，都不禁皱起了眉。
“命。”宋岭支突然发话。
众人精神一震，看向宋岭支。
宋岭支抬起头，“让人点起火把，在城墙四周，越多越好。”
“为什么要点火把，”将士走后，楚怡含才走出来，“这样目标不是很明显吗？万一西疆的人趁机发动袭击怎么办？”
帐中已无他人，宋岭支招手让她过去，“西疆风沙大，夜里若看得见月亮四处都通透，若是看不见则便伸手不见五指，今日恰好无月。”
楚怡含没听明白，眨巴着眼睛看他。
那眼睫扑闪扑闪的，像两把小刷子，刷平了宋岭支脸上的担忧，俊挺的轮廓柔和了好几分，“越是如此，对方在此刻发动突袭，多半是想打我们一个趁其不备。若换了你，该如何应付？”
楚怡含沉吟片刻，“若是我，这会儿肯定要保持冷静，整顿兵力，加强防守，然后……”
她倏地明白了过来，“反其道而行之！”
“不错，”他的王妃是越来越聪明了，宋岭支拿起腰刀挂上，将偷窥夹在腋下，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先前我遇刺，西疆还未得到确凿信息，当下偷袭便是为了试探，倘或你没来，此刻我重伤不起，十之八九不能应战，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摄政王不能倒，王朝的边境不能退！
楚怡含明白了，却微微白了脸，“你现在不适合上战场。”
宋岭支默了默，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按，带点安抚的意思，“王妃，战场上，没有适合不适合一说。”
楚怡含知道，战场决定的是国家大局，他们是寸步不能让，但宋岭支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一点点，要是再打起来，伤口裂开，那就麻烦了。
然而敌人会给他修养的时间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乘胜追击，像鬣狗一样，将猎物咬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宋岭支大步走出营帐，楚怡含也没有多说什么。家国大义，对宋岭支来说，远大于其他一切。
她无心睡眠，想要出去走一走，却被暗部拦住。
“王妃，营中情势紧张，各处都在排查是否还有人混进来，王妃还是在帐中休息吧。”暗部说得委婉，但意识确很明确。
她这会儿乱走，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给自己人添乱。
她身份特殊，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楚怡含皱了皱眉头，索性就站在帐门口往前方看。将士紧张地来来去去，百米外拒马排成一列，灭火的将士累得满头是汗，炊事班的伙夫开始造饭掐面，为征战过后的将士填补五脏庙。
有一部分暗部身手矫健，暂时融入进了斥候一同行动，助力极大。
而她好像没什么作用，楚怡含就要回帐，一转身，却看见那推送粮草车旁的旗帜突然倒了。
她愣了一下，盯着那旗帜看。
旗帜有一圈火纹皮，像波澜涟漪，中间黄布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楚怡含许是太过紧张了，心神不宁地盯着那儿看了好片刻，看得暗部都不安起来，“王妃可是看见了什么？”
“不，我没有，我就是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画面，有点不大真实，楚怡含朝他摇摇头，“没事，我进去了。”
暗部松口气，“王妃请。”
楚怡含叹口气，再看一眼远处如黑影般遥遥远去的大军，回了营帐。
寒风肆虐，星云笼月。
金戈铁马碰撞，崩裂的火星随着风声四处游走，就像不安的心跳，在剧烈的起伏里让人煎熬。
旗帜被人竖了起来，竖旗的小兵扶了下头盔，微微抬头，火光照亮了他的下颌。
他的目光在中军大帐上停了许久，手里握着两片乳白色的药片，而后，转身离开。
不刻，城下战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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